第7章 大相国寺-《天圣令(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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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侃却没有说话,只满脸愤怒。
跟着一起的钱惟演就拿了一个腰牌放到桌面上,道:“只在刺客身上发现了这个。”
刘娥拿起腰牌,看到腰牌上的一个“郭”字,吃了一惊,看向元侃:“这是……王妃?”
元侃愤怒地一拍子:“正是,只她进府以来,一直装得贤惠,不想竟是个毒妇。”
刘娥看着桌上的腰牌,心中一刹那涌起的厌恶反感积怨愤怒,只搅得心口都酸楚起来,恨恨地拍下腰牌:“为什么都是这般狠毒!”
不想钱惟演却道:“郭妃怎么知道这里的,而且这么准直接就进了薜萝别院?王爷平时来,是以与我们诗会的名义来的,就算她派人跟踪王爷,她又是怎么知道王爷来找刘娘子?是王爷平时露出了什么蛛丝马迹吗?”
元侃急了:“没有,我素时极少没去她那儿,就算在府里,也是歇在前院书房中的。”
钱惟演一怔,看向元侃:“王爷的意思是……您与新王妃……”
“惟演!”元侃厉声打断钱惟演,声音里也有些恼羞成怒:“你问太多了。”
两人却已经有些听出来了,刘娥心中一暖,心口堵的这口气顿时松了下来。
钱惟演忙行礼:“是臣失礼了,请王爷恕罪。只是……”他顿了顿:“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元侃恼怒地道:“还计议什么,我、我竟是险些为她所蒙痹,岂能轻饶于她。”
刘娥这口气松了下来,心里头的灵醒就上来了,反而摇了摇头,道:“此事蹊跷。”她拿起腰牌,对元侃道:“天底下哪有人想暗杀,还带着自己的腰牌,这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别人,凶手是她吗?”
元侃怒道:“如果这次不是你命大,那杀手杀了你之后就远走,我们哪里知道凶手背后是谁。这腰牌本就是贴身证明所用,带着自然也是不希奇的。”
刘娥看向钱惟演:“钱郎君可看出什么来?”
钱惟演就道:“那人如果有心暗杀,既然连衣服都换了,脸都蒙了,那就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既然要掩盖自己的身份,那就根本不应该特地带上证明自己身份的腰牌。”他沉吟道:“除非他不是为了掩盖身份,而是想显示身份。”
元侃恨恨地:“她们这种人,自恃身份,视人命如草芥,根本就是想杀人立威,有什么可掩饰的。”
刘娥却道:“我记得王爷说过,新王妃跟之前的王妃不一样,过府之后一直非常温柔贤惠……”
元侃恼道:“这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果然没一个好的。”
刘娥反而更觉可疑:“事有反常必为妖,王爷,如果王妃是个自恃身份而嚣张的人,就根本没必要在王爷面前装贤惠。如果王妃是个装贤惠的人,那就如钱公子说的,杀手出门就没必要带上身份腰牌。”
钱惟演亦道:“那刺客被擒之后,忽然毒发身亡。可当时正在博杀之中,也不曾看到他服毒。他若有自杀的心,那又岂会不把这重要的物证处理干净。且这朴刀上有北面行营的印记,这也是郭守文大人曾经的管辖。倒是这些线索留得越多,反而越加可疑。”
刘娥看向元侃:“王爷,不管你是否疑王妃,总要先查过才知。否则的话,就怕中了别人的圈套。”
元侃沉默良久,握住刘娥的手:“小娥……你的心肠也未免太软了。”他知道郭妃曾经令得刘娥如何绝望和痛苦,却没有想到今日连自己都疑郭妃,小娥还会为她说话。
刘娥却不认为自己心软:“我只是就事论事。三郎,我再不喜欢她,我也不愿意让人受冤枉,更不想因为我的情感,而蒙蔽了你的判断。”
她或许嫉妒过,但她那时候的绝望和愤恨,与其说是对于某个女人,更不如说是对于这个时势。她与三郎真心相爱,不管是潘氏还是郭氏,没有女人能够夺走她的三郎。但是夺走他的,是这个时势,是这个天。既然如此,那就让三郎成为这个天。
她相信三郎会做得比任何人都好,他温柔仁爱,在这个寒冬里救了无数的人。汴京城的人看不到城外的无助,皇宫高门的人看不到卑下人的痛苦,以前她以为,是她们这些人的命不好。可只有她读了书以后,才知道君子爱人,才知道曾经有无数的仁人志士去努力改变这个天下,为让天下人过得更好而努力过。
她读书少,读书的日子短,可没关系,她学得快。三郎信她重她爱她,她就不能因着自己的私心,让他做出错误的判断误了大事。
元侃沉吟,问刘娥与钱惟演:“依你们之见,后头我们应该如何处理此事?”
钱惟演却忽然道:“臣建议,不如将这杀手的尸体连这腰牌扔到开封府前,让官府去查这个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来历,他的背后到底会是谁?”
元侃一怔:“开封府?”忽然有所警觉:“你怀疑是……二哥?”一想到这里,顿时越想越疑。当日许王元僖以海东青诱使楚王元佐一怒之下失去理智而火焚东宫,就此失了君父之心,被囚南宫,彻底与储位撒手。而元僖借此上位,入主开封府。
他初时没有觉察,及至这两年经的事情多了,看到更多这位二哥的手段,再细品那一夜的事,这才明白过来。自那以后,就多了几份戒备之心,也更起了相争之意。如今听得钱惟演这一说,不由心惊,口中却喃喃地道:“二哥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我又不曾得罪着他什么。”
钱惟演叹息一声:“日前王爷上表与开封府判共同救济难民,这就是已经得罪许王了。他身为开封府尹,上不体国、中不受谏、下不恤民,平时伪装出来的假面具都没了。王爷,今日之事,只怕就是许王的报复了。所以王爷此时再不能懵懂无知了,须知道您的敌人是什么样的人,要做出什么样的防范。属下斗胆将这些仅仅是揣测的事告诉您,就是怕您会在不知情中,受了暗算。”
元侃心乱如麻,摆摆手,道:“我不会的……惟演,为何你要这么建议。”
钱惟演反问:“汴京城出了人命案,交给开封府,不是正好吗?正是要他不知道底细,乱了心神,才能言行出错——”
元侃苦笑一声:“好,就依你之计行事。”
次日清晨,开封府门打开,一个衙役走出来,就看到一具尸体,惊呼一声向里跑。
开封府尹赵元僖因此而叫来阎象,将东西扔他面前:“这是怎么回事?倒教人把这尸体与这腰牌送回到我门前了,你是怎么办差的?”
阎象已经去查过了,那地方如今换了个人,看似也是一妇人带着两婢女,却早不是原来的人了,却是报案说,昨日有歹人闯入,惊了内眷又逃走,在墙外与护院遇上,自杀身亡,因此来开封府报案。他将此事说了,又道:“没看到人,但现场有血迹,但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死了没有。”
赵元僖疑的是另一件事:“若是这个女人没死,我那好弟弟把人藏起来了,又把尸体扔回来,这是……他在怀疑我?”说到这里,更是心惊。原是计划让那人逃走以后,死在半途,到时候将此事引出,一则叫襄王难看,二则也教他夫妻彻底反目。谁晓得那人虽然死了,却叫人把尸体扔回开封府门前来,显见手段被人破了。可是怎么就一夜之间,就想到他身上去了呢?
当下就问阎象:“你可是泄露了什么?”
阎象哪里敢应,当下忙道:“属下是找了些城狐社鼠,设了赌局,只说是某家大妇要对付外室,不管怎么查,也是查不到咱们身上来的。再说,也就一夜时间,哪里有可能!”
元僖脸色阴沉了下去,这么说,这是对方第一反应,遇上事情就先怀疑上他了。想到这里,又想起自己的许多隐私之事,不由心虚起来。两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来。这里头到底有多少事,是教对方知道了呢。
阎象心中暗叹,好手段,这是反将了自己等人一军:“我们若不处置,显然是心虚。我们若是追查死者,岂不是替他们证明了事情原委。”
元僖就问:“那如今该怎么办?”
阎象就道:“臣以为,不如静观其变。同时找出那个女人的下落,就可以反被动为主动。”
元僖却冷笑道:“不,这样就太被动了。我们的原意,不过就是想挑拨我那三弟与他新王妃的不合,然后让父皇觉得他治家无能,焉能理政。不如再将这尸体之事问罪郭府,到时候看他怎么跟他的新王妃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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