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相国寺-《天圣令(贰)》


    第(2/3)页

    再进了第三道内,则是近佛殿的地方,两廊之下,摆得规整雅致,有一些尼姑道姑们卖绣品、饰物、花朵、珠翠、头面、生色销金花样的,也有卖幞头、帽子、特髻冠子、绦线等,再近一些,就是则是一些僧道在卖着道冠、佛珠、还有各种寺庙里自制的茶、果脯、笔、墨等物。及至殿后资圣门前,则是一些有来历的东西,如各种书籍、文玩、图画等等,还有及诸路官员回京时,捎带上的各地土物香药之类。

    京中人每逢交易之日,能在这里消磨一整天的。若到了中午肚子饿了,寺中还有用膳的地方,诸般饮食茶果、器皿物件,哪怕来三五百人用餐,也是立时能办的。且不止素斋,大相国寺的僧人连荤菜也是做得极好的,这万姓交易之地,南来北往的人,都有各地的拿手菜肴,互相交流之下,这灶下的菜谱与樊楼都不差什么了。

    刘娥与元侃正逛着到殿后,忽然听得廊下传来一个声音:“您用了我王一贴的膏药,不管什么陈年旧伤,断肢续骨,一贴见效,无效退款。”

    这声音她觉得似乎哪里听过,却是极熟悉的,不由举目看去。

    却说这殿后中间摆的是是文玩之器,文人雅士在这里挑拣着。两廊下角落边却是一些僧道在那里摆卦占卜。大相国寺虽然是佛寺,却是并不排外,莫说信佛祖的其他寺庙僧人都在这里摆摊贩物,及至外邦那些天竺的倭国的高丽的突厥的僧人都有。连那些不信佛祖,信了别的神灵的其他教派,同样在这里长驻,那供奉太上老君玄武真君的道人,信奉景教的色目人,还有披白袍的大食教人都极多的。连江湖算卦的,卖各种神药的都有。

    刘娥看去时,就见着角落里有个中年道人,蓄着大把胡子一身锦袍,前面摆着道冠符箓等,正口若悬河地游说着几个为道观捐香火。这人她分明没见过,却有一种眼熟之感。

    那道人也似有感应,回头看过来,此时元侃正低头在那些文玩书籍中淘着书,独有刘娥立着,十分明显。

    那人只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连声音也轻了下去,含混地与人说着。

    刘娥不由地拉了拉元侃,道:“你看那边的人,我好生眼熟——”

    元侃抬头,左右张望,问:“哪里?”

    刘娥忙看去,却不晓得只她低头叫元侃的这一会儿功夫,那道人就已经不见了。

    元侃也不知刘娥叫他看什么,忙左右将周边诸人都看了一圈,哪晓得那边就有个人,见他看来,忽然就闪身躲人堆里了。

    元侃一惊,忙拉了刘娥道:“时候不早了,我忽然想起一事来,咱们先回去吧。”

    刘娥也不知道,只与他回去了。

    却不知元侃看到的,正是元僖派着盯梢他的人。那人见了元侃与刘娥在一起,就忙把消息递了出去,又有另一人跟着两人的马车,直至见元侃将刘娥送到张旻家后院,又回王府,这才回报元僖。

    元僖听了,先是不言语,只嗯了一声。

    阎象就笑道:“人都道那位新王妃是个贤惠的,不想也是不容人的,竟逼得堂堂襄王在外头觅食。”

    元僖冷笑一声:“三郎自幼就怕事畏事,只不想他大了,还是这样,我还道他这些年一直生事,是胆大了呢。”

    阎象看他脸色,试探着道:“咱们可是要把这件事捅上去?”

    元僖就摇头道:“却又何必,只不过是个外室罢了,纵揭露了,又能怎么样?也就是个风流小罪罢了。”帝王之家,一些风流小罪过,又算得了什么。太祖爷,当今皇帝,年轻时都是风流过的。遇上这种事,要不然一笑而过,要不然也就是小小训斥几句罢了。白浪费了这个把柄,要做,自然要做到让他翻身不得。

    见阎象不解,元僖笑了笑,道:“我记得这新王妃,也是将门吧?”

    阎象忙道:“正是,这位新的襄王妃,是使相郭守文之女,的确是将门之家。”

    元僖就道:“这样的门第,必是家将门人众多,你去寻一个她府上的人,然后……”他轻描淡写地作了个手势。

    阎象吃了一惊,瞬间就想明白了,恭敬道:“王爷妙计”。

    这襄王是个长情之人,原来就为着潘氏王妃逼死原来的宠婢,便与潘氏反目成仇,致使潘氏早亡。若是郭妃再杀了这个襄王的外室,那岂不有可能会令得襄王与王妃再次反目成仇,岂不妙哉!

    元僖看着手中的杯子,幽幽道:“如果说第一个王妃的死,是情有可原。但一个为了侍婢外室,一再逼死父皇御赐王妃的人,如此色迷心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又怎么有资格与他再争皇位!

    书房内,元僖纵声大笑起来。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

    刘娥自生病以来,都睡得较早,这一日却是因去了大相国寺,有些兴奋,睡得迟了些。她心里一直疑惑着,那个眼熟的道士却是谁呢。她自进了汴京城,也不过就是在得胜桥后街,桑家瓦肆以及昔日的韩王府,虽然见过的人多,但能够令她一下子觉得熟悉异常到心生警惕的,却又能有几个?

    当下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默默地将自己略熟的人都一一数过,如在孙大娘果子铺左右开铺子的汤饼店耿大叔、木匠铺张木匠、铜器店卜聋子;再就是刘美扛包码头的老孙头、雷管事、送水的马二;还是桑家瓦肆里的王兴等几名管事……

    及至数到桑家瓦肆时,她脑海里灵光忽现,骤然坐了起来,是了,那个人正是桑家瓦肆的桑老板。怪不得他见了自己会远远躲开,也不知道他是惹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竟是要关了营生、失了家业,还要如此乔装躲藏了事。

    想到这里,就想明日可叫刘美去寻他一下,也就为着好歹有点故人香火之情,虽然当日宾主之时彼此银钱上有些计较,但也蒙他给过口饭吃,他如今这般模样,若能够周济一二,也算是还了当日情份。

    她这一坐起来,忽然发觉不对,院子里仿佛有轻轻的脚步声走动。若换了平日,她主仆早已经睡下,自然也是不察,可她因有了心事,忽然坐起,这才听到声音。

    想到这里她忙趿着鞋下床,去旁边的小床上推值夜的婢女如兰,谁晓得就在这时候忽然间窗子被人撞开,一人从窗外跃入,直接一刀就奔着正中的大床砍去,不想却是砍了个空。

    刘娥还未回过神来,就见着方才还睡着的如兰一个挺身跃起,将刘娥抱起一滚,就将刘娥推到小床后面遮挡住,口中已经大叫起来:“来人哪,有贼啊……”

    那人见砍了个空,又听到如兰在叫,立刻就一刀向如兰砍去,中间却是有一物飞来,他不假思索往前一砍,却是如兰将小床边的几案扔过去,阻得一阻,这边却是双手往枕下一摸,抓了一把东西出来。

    那人两次落空,更加急燥起来,就提刀奔着如兰而去,就听得身后一声娇叱:“看镖!”耳中方听得破空之声,已经是来不及了,肩头一痛,似乎是中了什么暗器。当下心中一凌,暗道不是说这里只有一个妇人带着两名婢女,何来这等武艺高强的好手。

    刘娥也是经过山贼水匪的人,见情势危急,当下就缩到小床后,一手按着小床以作挡抵,另一手已经握住落地的戳灯准备当成武器应对。就见着那如兰站在小床前,两手如变戏法似地,一支支飞镖接连不断,直朝那刺客飞去。她将刘娥安置好,出手更加不必顾忌,双手连发,那刺客只能手忙脚乱地抵挡,一不小心又中一镖,哪里能抽身去对刘娥俩人动手。情知今日事情不成,这边拉起那小几作抵挡,就一刀砍开门,冲了出去。只是他身上受伤,便不同如刚才一般灵便,想要再跳上墙可不能了。于是干脆在门上砍了门闩,夺门而出。

    如兰却也不敢追,她是元侃特地找来会武的侍女暗中保护刘娥的,只管顾着刘娥的安全。况且这后宅连着张旻的宅第,张旻府中也是有元侃另派的护卫的。果然听得外头声音传来,那人冲出去,就在外头被护卫堵上了。

    这时候隔壁耳房的如芝听到声音也冲了进来,却是双足发软,扶着门边颤蘶蘶地问:“娘子,你没事吧。”

    倒是刘娥更镇定些,自己先回答:“我没事,你进来吧。”

    如兰转身点亮了灯,先看了刘娥没事,这才问了经过,不由吓出一身白毛汗来,心中直呼皇天保佑。元侃派了她来,原是为防万一,只是来了这么久,都是无事,不免精神上有些松懈。以她的身手,那人破窗而入,她必然会有反应护主。只是方才若不是刘娥下床去拉她,早了那人一步,恰好躲过,就算她再警醒,这反应迟了一步,也有可能护不住会让刘娥受伤。她若出了事,自己这一院子的人就都有罪责。

    想到这里,不由后怕起来,当下暗自警惕,再不能如此放松。

    当下扶起刘娥,又与如芝一起,将房间收拾好。果然不一会儿,就听到院外有人在叫,她走出去,就见张府护卫对她说,刺客已经抓到,护卫门也在墙外巡逻,叫她同刘娘子说,安心休息。

    如兰就问那刺客怎么样了,护卫却说,那刺客见逃不掉,居然服毒死了。

    刘娥等到天亮,元侃闻讯急急赶了过来,与钱惟演等在商议那刺客之事。

    刘娥问元侃:“可知道是什么来历?”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