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宰相寇准-《天圣令(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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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准只得退后一步道:“臣也告罪!”
赵恒勉强一笑道:“你们两位同心协力,辅佐朝纲,便不负朕今日这一番苦心安排了!”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
半个时辰后,刘娥端坐嘉庆殿,听着张怀德把刚才御书房之事禀报之后,点了点头:“知道了!”
刘美之妻钱惟玉正坐在一旁,与她下着棋,见刘娥听到寇准说到“岂可听妇人之言”时,眉毛跳一下,然后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转而若无其事的继续下棋。
钱惟玉低下头来,也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地继续下棋,过了片刻,走了一着棋道:“这马横在这里,娘娘每走一步都要碍着,打算怎么办呢?”
刘娥淡淡一笑,走了一步道:“我的炮走这里,不就把你的马移到这里不挡路了吗?”
钱惟玉笑着也走了一步道:“可是我这相走上,不就把马替下来了吗?”
刘娥叹息道:“太迟了,此时我的车已经直逼中军,这马走回来的时候,棋局已经结束了。”
钱惟玉微微一笑,拂乱了棋局站起来道:“娘娘棋力高超,臣妾口服心服。”
刘娥接了雷允恭端上来的茶,轻拂着茶汤上的白沫,半晌才道:“我累了,就不留嫂嫂了!”
钱惟玉行了一礼,无声退出。
过了数日,资政殿大学士王钦若抱了新修成的《历代君臣事迹》全卷目录进殿来。
王钦若字定国,他外貌丑陋,个子矮小,而且脖子上长着一个肉瘤,初见之下,未免教人厌恶轻视。然而他口才极好,天下大事、历代功过,皆可随口道来,但与他相谈一会儿,便会让人产生“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的感觉来。
王钦若文才极好,十八岁那年,正是太宗皇帝亲率军进兵太原,他作《平晋赋论》进献,令得太宗皇帝大为赞赏。他少年成名,未免有些狂放,在太宗淳化三年时,他三试皆表现出色,已经在殿试后被定为状元。谁知道放榜之前,他和同中一甲的同窗好友许载两人高兴过头了,跑到酒楼里大喝了一顿,被告了状说他纵情喝酒,袒腹失礼,太宗大怒,结果一个到手的状元就这么丢了。王若钦大受大击,此后变得心思隐藏,待人处事便多了几分防备戒心。
早年为官时,他尚是存着为国为民的心思。虽然丢了状元,改判亳州判官、监会亭仓时,当年天久雨,谷难干,仓司以老百姓送来的谷不干拒绝收纳。好些人远道送来因候收粮用尽盘缠,走投无路。王钦若知道后,令仓司全部收下,却又防着这批不够干燥的谷子不致霉烂变质,就另放一处,又奏请凡来仓要粮者,不分先后,一列先支湿谷。就这样,把一件隐含危机的事情解决。
此奏折上呈后,赵恒见疏大喜,说他肯怜惜百姓,有相才,改判三司,后升任大理寺等,他上书清冤案空刑狱减冗官去蠹吏,历任里颇有政绩,因此屡次升迁。直到澶渊之盟时,因为上奏移驾江南,被寇准斥为奸佞,更将他调到宋辽交锋最激烈的天雄军去做知府。令得王钦若大恨,心想政见不同乃是常情,寇准竟因此想将他置于死地,实是狠毒,于是存下一份恨意来。他也是有才之人,到了天雄军后却也能号令三军奋勇作战,打退过辽人数次进攻,因此又被赵恒调回中枢。
王钦若回到京城,知道寇准在朝必没有他的出头之日,因此上辞了赵恒要他作副相的旨意,只肯接受一个大学士之职,自请与杨亿、钱惟演等人一起,将历代君臣事迹,采摭铨释了经、史、《国语》、《管子》、《孟子》、《韩非子》、《淮南子》、《晏子春秋》、《吕氏春秋》、《韩诗外传》和历代类书、《修文殿御览》,分类编纂。用编年体和列传体相结合,共勒成一千一百零四门。门有小序,述其旨归。分为帝王、闰位、僭伪、列国君、储宫、宗室、外戚、宰辅、将帅、台省、邦计、宪官、谏诤、词臣、国史、掌礼、学校、刑法、卿监、环卫、铨选、贡举、奉使、内臣、牧守、令长、宫臣、幕府、陪臣、总录、外臣等三十一部。部有总序,言其经制,历时三年,已经全卷修订完成。寇准见王钦若只是修史,不曾问政,倒也不把他放在心中。
赵恒对此书甚为重视,如同当年太宗亲订《太平御览》,时时关注此书的修计过程,至全卷完毕,下诏更名为《册府元龟》:“册府”是帝王藏书的地方,“元龟”是大龟,古代用以占卜国家大事,意即作为后世帝王治国理政的借鉴。
王钦若进来前,却为寇准提拨了几名官员,赵恒正召了他来问道:“朕看这几名官员,照例资历功绩都不够,不知你为何破格提拔?”他本是循常问问也罢了。
谁知道寇准却道:“臣认为,臣身为宰相,自有进贤能退庸才的权力。若是事事依例而行,那不过是一个小吏的能力罢了!”这竟是叫皇帝不必过问。
赵恒素来不擅言辞,有时候听得臣下们满口大道理,虽然觉得不喜,却也一下子得再找个人来反驳才行。那日澶渊之盟前陈尧叟王钦若力主南迁,赵恒听着不入耳,因此找了寇准来反驳。如今被寇准一句话,也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是知道寇准性情的,也无心再理会,挥挥手令他下去。却见寇准直着脖子出去了,赵恒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语。
正在此时,王钦若捧了编写的《册府元龟》新卷出来,赵恒亦如太宗修编《太平御览》一样,对此书的修编进度也是亲自过问。见寇准昂然直出,赵恒看着他的背影半晌不语,心中已经有数了,这边放下书卷,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寇相又有什么事情,顶撞官家了吗?”
赵恒强笑道:“这个又字说得可笑,人君自能容谏臣,却也算不得顶撞。”
王钦若却笑道:“这又是王相做老好人,次次拿这话打圆场。官家这般容忍寇准,不过是以为他在澶渊之盟中有功于社稷吗?”
赵恒意外地看了一眼王钦若:“你这话又怎么说?”
王钦若微微一笑:“澶渊之役,官家不以为耻,反而认为是寇准有功,岂不怪哉!”
赵恒收了笑容,沉声喝道:“王钦若,你且说个明白!”
王钦若跪下道:“臣素习史书,《春秋》上说,所谓城下之盟,实是屈辱无比。在辽军兵临澶州城下之时,官家以万乘之尊正在澶州城中,与辽人订立了城下之盟,怎么不是耻辱呢?”
真宗的脸立刻变得铁青,不再说话。
王钦若见势再进一言道:“寇准从来好赌,是个很资深的赌徒,赌徒通常在钱输得快没有的时候,把剩余所有的钱全部押上去做最后一博,这叫孤注一掷。官家以为寇准请求御驾亲征的目地是什么?他是危难之时立为宰相,却拿不出更好的退敌之策,只有把自己手头的全部赌注都押上,那个时候,他能够押得上的,只有官家。官家就是他的孤注,北伐澶州若是成功,功劳自是他的,北伐澶州若是失败,那所有的危险——”他偷偷瞄了一眼真宗的脸色,大声道:“这辱君丧国所有的危险,却都是由官家承担了!”
真宗浑身一震,一拍御案喝道:“大胆王钦若,竟敢口出妄言?”
王钦若却道:“官家听说过冯道这个人吗?”
赵恒一怔:“冯道?”冯道此人,他自是知道的。
冯道生时,乃在乱世。冯道一生,历经五代:梁、唐、晋、汉、周,前后仕八姓十二帝。江山变易、皇位更替,可是冯道却一直为相,且任何一个新帝立朝,都不得不任用冯道继续为相,这其中的奥妙,却是不得不让人想上一想。
王钦若道:“正是。臣记得,周世宗在世时,欲征刘赟,冯道以为不可,再三谏阻。而惹怒了世宗,结果此战不利,世宗回时,冯道已死,乃追谥追封,以示敬重。冯道死时,百官相送,痛泣不已,称赞甚隆。”
赵恒点了点头,却有些不解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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