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风语10-《风雪长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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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这东西看着寻常,难不成内有乾坤?”
“那倒不是。”莫待苦笑道,“这香囊是我做给长风祈福用的。阁下能换个别的么?灵犀应该不会跟你走,乾坤袋和锁魂簪随便你选,或者都拿走也没问题。如果这两样阁下也不喜欢,那我就只能以命相酬了。”他说话还是艰难,只是不那么喘了。
“我并不知道你这袋子里有什么。既然你不希望我拿走它,为何还要将它实体化?”
“既然说了任你选,自然也包括它在内。我虽然不想把它给你,但也不能作假欺瞒。再有就是,这东西一摸就知道是个不值钱的,我真不觉得你会选它。”
黑衣男子又端详那香囊片刻,轻声道:“自己选的,好坏我都认。”
“那阁下可亏大发了。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就它了。”黑衣男子瞥了眼莫待不情愿的脸,拎起雪凌波朝七星湖去了。
莫待嘀咕了一句:“真是的!讨厌!”
我深知他素来不肯将给长风的东西拱手让人,这会铁定在责备自己不该欠别人人情,落得听人摆布的下场,只得安慰道:“你的命还不值得一个香囊?”
“值得倒是值得。可那香囊的图案是长风亲自选定的,所用丝线、布料和装饰物也都是他与我一起买的,我就是不乐意给旁人。”
“可这旁人不是一般人,是你与我的救命恩人。怎么,你宁愿眼睁睁地看着我死,也不希望有人来救我?”我装出一副伤心的模样,瘪嘴道,“终究是我错付了!我的命还不及长风的香囊重要!”
“什么话!”莫待飞快地道,“只要有人救你性命,别说是香囊了,要我的命都行!”
就我俩说话的这会功夫,七星湖的景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已是一片废墟。几个时辰前还在七星湖畔、药田花海、秘室丹房和丛林小径走动说笑的弟子,此时被缚仙绳束了灵力,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有几个还受了不轻的伤,锦服华裳染了血沾了尘,再没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模样。
一队队顶盔带甲,提剑拿刀的兵士翻箱倒柜,砸门撬锁,将一切可能藏匿秘密的地方都翻了个遍,连茅厕和粪坑都没放过。素日里水嫩娇艳、比人还金贵的花草被拽得拽,踩得踩,已成残花败叶,不值一钱。药田里的草药更是遭殃,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一片黑中带黄散发着臭味的焦土。药庐也不再是那个美不胜收的药庐,只是一座没有门牌、没有屋顶、被拆得仅有墙壁和几根柱子的破屋子。大约是为了确认有没有夹层,四面墙已不同程度地被挖凿过,柱子也都被掏过,千疮百孔的像被巨虫蛀过。那些花费了雪重楼巨大心血才培育出的血色海棠也没逃过死神的魔掌,被连根拔起后又被利剑劈砍,红消香断。唯有那藏有天下医药奇书的藏书阁幸免于难,因为方文远说:好书传万代。
雪重楼躲在黑暗深处,压制着内心的狂乱与心痛,始终保持冷静与清醒。他阴鸷的目光细细搜索着每一个角落,观察着来往的紧要的人,想看出哪里有可疑。莫待和方文远的话他始终半信半疑,他不认为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小阎王会找梅染联手。越界行权是大忌,轻则被罚,重则挑起纷争。但方文远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小阎王在梅染生日当天到访姻缘殿,绝不是喝酒吃饭,聊天找乐那么简单,定然还有别的算谋。难不成就是为了今日?他看了老半天,也没看出一点破绽,内心的慌乱不由多了一层。这慌乱不是为他自己,是因为方清歌。先不说密室里那些还没处理干净的尸体和名册,单单只是方启信这一桩事,就足以影响方清歌的威信甚至地位。怪自己警觉得太晚,动手迟了,不然早早地烧了这生命树,看他们怎么办。他不担心方启信被发现,因为他压根就不相信莫待的话。如果方启信真的吃了所谓的秘药,莫待是绝对不会跟他讲的。不然,不就等于提醒他毁尸灭迹,消灭证据么?再者,那晚他仔细检查过尸体,根本就没有疤痕。他嘲笑莫待自作聪明的同时,又将目光所能及的地方察看了一番,确定没有问题才放下心来。他之所以这么慎之又慎,是担心他所看见的一切都是幻象。早些年,他领教过梅染的幻术,至今记忆犹新,凭他的本事是无法破解的。最要命的是,中了幻术易生心魔,他得一百二十个小心。
吹来一阵风,焦臭中混杂着血色海棠和牡丹的香气。这个季节哪来的牡丹花?是了,那日他在藏书阁看书写字,放了一瓶新炼制的牡丹花粉在窗边。他正要奔藏书阁去,却见几名兵士从生命树里冲出来,弯腰呕吐,边吐边骂七星湖藏污纳垢,堂堂医仙竟干着草菅人命的罪恶勾当。其中一人说道:“想我跟随老将军征战多年,杀敌无数,见惯了各类死尸,自认为这世间已没有东西能让我害怕。可刚才看见密室里的那些人……”他没能继续说下去,又吐了起来。
“那个被开膛破肚的孕妇,她和孩子都还在喘气……”
“别说了!再说我的心脏都要吐出来了!杀千刀的!”
“以前我受伤还得他救治过。现在想想当时的情景,真是后怕得紧!亏得我没什么过人之处,没被他相中,不然,恐怕今天你就要为我收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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