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御驾亲征-《天圣令(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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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居余气,犹不自知。刘承规没有出手,但并不表示,他没有选择。皇后如今已经连她自己宫里的人都已经离心离德,还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岂不可笑。
刘德妃随驾北征,消息传出,后宫皆惊。杨媛匆匆赶来:“姐姐,听说你要随官家一起出征?”
杨媛自从五皇子夭折之后,大受刺激,病了一场,整个人也瘦了一圈,足有一段时间只会怔怔地坐在空了的摇篮边流泪。她素日来当着人前总是爱说爱笑,自病后便变得沉默寡言,神情落陌,诸事不理。她近来深居简出,此时听说刘娥居然要随驾出征,不禁大惊失色,匆匆赶来劝阻。
刘娥见是她来了,忙扶着她坐下道:“妹妹身子还未完全康复,要自己小心才是。”
杨媛拉住她的手,神情焦急:“姐姐只告诉我,这事是不是真的?”
刘娥点头:“正是!”
杨媛大惊失色:“天哪,姐姐,这太危险了!那可是战场,有生死之危啊!”
刘娥挥退左右,拉着杨媛的手坐下来道:“傻妹妹啊,你怎么不明白呢!天下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官家的身边。官家出征,我独留宫中,这才是最危险的。就算是出征,若官家无事,我自然无事;若是官家有个差池,我便是留在宫中,也难逃皇后毒手。倒不如与官家在一齐,既全了我与他的情义,便是死也得个痛快,免得留在这里被人作践。”说到后来,已是微微冷笑。
杨媛看着她的脸色,只觉得周围尽是阴气阵阵:“这一向由姐姐庇护着我,姐姐一去,我可怎么办呢?”
刘娥道:“妹妹放心,皇后一向最忌惮的是我,我这一去,妹妹倒无妨。妹妹虽然不幸失了孩子,但是却也为此不至于再招皇后忌恨了。”
杨媛黯然不语,忽然伏榻痛哭道:“我已经什么都没有,我还怕什么?她要对我下手也好,好让我可以去陪我那枉死的孩儿。”
刘娥扶起她:“妹妹别什么说,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妹妹,你还年轻,她已经没有机会,你却还有机会,将来还会有孩子的,何必说这样丧气的话?”
杨媛凄然一笑:“还有机会?哼哼,姐姐,你不用哄我了——”她嘿嘿地冷笑着,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我是差点鬼门关上走过的人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姐姐,我已经不中用了,皇后已经抱养了嗣子,你赶紧另外物色人选,莫要理会我了。”
“妹妹这是哪里说来的话,”刘娥拿帕子给杨媛拭泪道:“你我声气相投,做姐妹前世修来的缘份,人海茫茫,这样的缘份可遇不可求。妹妹你病中心多,你放心,一切有我。我去后,你少说话少出门,冷眼旁观,留心宫中事务,休要和寿成殿那边起冲突,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杨媛点了点头,却又冷笑道:“姐姐倒是放心好了,那个人何等会做人,风波未起都化在她的手里了。要说会惹事的,不是寿成殿里头的人,倒是那个常往寿成殿跑的人。”
刘娥伸出四根手指比了一下:“你是说这个?”
杨媛冷笑道:“可不是她?赶着把儿子送进来攀上高枝儿,就以为自己成龙成凤了。你看她这几日借着探望皇后病情,频频出入后宫,言行举止,俨然已经当自己是未来的皇太后了,你看可气不可气!”
刘娥眼中寒光隐隐一闪:“听说这雍王妃和皇后一样,也是将门之女,素来行事杀伐决断很有兵戈之气,平常府里头杀个人浑不当回事啊!哼,只不过一样东西张牙舞爪太早,只怕被烹煮的时候来得越快。皇后不过拿她当枪使而已,我倒不以为可气,只是可笑罢了!”她顿了顿,见杨媛正用心听着,笑着转了话题道:“妹妹累了,先回去歇着吧,我还要向寿成殿那边给个交待呢!”
送走杨媛,刘娥略整衣着,去了寿成殿,向郭熙辞行:“臣妾向圣人辞行。臣妾无能,不能劝说官家,有负圣人之托,实在惭愧!唯有以性命相随,效法当年冯婕妤以身挡熊之举。此去之后,尚不知能否再见,唯请圣人保重凤体!”
这几日因刘娥要随帝出征,郭熙撑着病体,亦开始重掌后宫事务,精神看上去却有些憔悴。此时听了刘娥之言,眼圈儿也微红,道:“难为你了,只恨我病体难支,否则我也亲自去了。不过这一路上官家有你照料,我也放心了。素日里只听人说你好,我疑惑只不过是明面上罢了,如今你有这一番义举,怪不得官家如此爱你,便是我,也自愧不及。”
刘娥微笑道:“素日里我若有什么不是的地方,也是圣人宽容于我。此番若能顺利归来,必然不敢辜负圣人素日待我之情!”
郭熙轻叹一声:“你我相处这么多年,恩恩怨怨,也是一言难尽。掏心窝子说句话,恐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你,也没有人能够比你更了解我。若是你我换一种身份认识,只怕会成为惺惺相惜的朋友。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看着猎物从自己张开的罗网下大摇大摆地走出去,皇后依然能够含笑说这样掏心窝子的话,刘娥的心中,忽然也有一种感觉,也是皇后所说的——惺惺相惜。将来有一天若是失去郭熙这个对手,自己是不是会有一份寂寞呢?刘娥抬眼看着郭熙,再能谋算又能如何,终究算不过老天爷。
“圣人,”刘娥握住了郭熙的手:“相聚是缘,同侍一夫也是缘。臣妾不知道此去之后,将来会有多少机会再服侍圣人。就容臣妾今日服侍圣人一回,以了我的心愿。”
此言一出,郭熙的笑容忽然滞住,不置信地看着刘娥,一向完美无缺的笑容忽然之间有了一丝裂缝,嘴角颤抖着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话:“你、你这又是何必。”
刘娥在寿成殿整整呆了一天,亲手服侍皇后一切事务,皇后数番阻拦,却也拗不过刘娥,只得依她了。
直到晚上掌灯时,刘娥这才告辞出去,皇后又取下自己头上的凤钗给她插上,道:“难为你这一份心意,我实在难安。此一去,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将来你我不论尊卑,无分彼此!”
刘娥一转身出去,侍女燕儿就冲着她的背影冷笑:“假惺惺,到了这个时候,还如此做作,哼!”
郭熙叹了一口气道:“也难为她了。到这个时候,依然礼数上做足了,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她这待人处事上,确是无人能比,怨不得官家如此爱她,怨不得人人夸好,便是我也不得不佩服她!”
燕儿傻了眼:“圣人,您还真的叫她给哄住了呀?”
郭熙凄然一笑道:“只可恨天地间既生我郭熙,又何必再生那刘娥。我自问德容工言,便是在后宫所有妃嫔中,亦是头挑的。只可惜有她,才叫我落得如今孤影只身不堪之境……”她不禁落下泪来:“多年来,孤枕寒衾之时,我可以对自己说:‘没关系,我是皇后,我有皇子!’到如今,佑儿不在,我一身病体,拿什么去继续撑下去啊!”她望着刘娥的背影,冷冷地道:“你放心,我活着你做不成皇后,便是我死了,你也做不成皇后!”
赵恒亲征,准备甚多。
此时寇准忧王钦若通晓史事,能言善道,深恐他在京中会影响赵恒亲征的决定,因此在朝堂上,一力举荐王钦若出任镇守边关的天雄军府兼都部署。王钦若知自己已招寇准所忌,只得愤然赴任。
赵恒下旨,毕士安、寇准、王旦等群臣随驾亲征,封雍王元份为东京留守,镇守京中代行王事。其余诸王除楚王外,皆随驾亲征。
雍王元份之子允让,已经是宫中嗣子,此时又留守京中代行王事。众人心知肚明,一旦前线战败赵恒有事,雍王就成了太上皇了。
此番亲征,李继隆为驾前东面排阵使,石保吉为西边排阵使。李继隆是刚刚去世的李太后之兄,石保吉为晋国长公主的驸马,虽然两人均为皇亲国戚,却也都是身经百战的宿将。
大军出发之日的前一天,夜漏一刻,北方有赤气如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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