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初春一梦-《朱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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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片静寂之地,这是一片佛光普照之地。

    佛光是什么?不外乎就是些淡淡融融的金色光芒加诸人心的感觉罢了。

    易天行轻轻揉揉鼻尖,在心里这般想着,却发现自己一摸摸了个空,没有手指,也没有鼻子。

    淡金色的光芒在这一片虚无之中渐渐弥散开来,他有些诧异地发现自己看不见自己的身体,只是通过一双眼,看着眼前的变化。

    忽然间一阵心悸。

    佛光无处不在,耀得空间内金色煌煌,不知从哪一瞬间起,光线的颜色渐渐起了变化,分出层层的浓淡来,一层浓金如赤焰,一层淡金若夕晖,便是这样的光线叠加,让身处空间里的易天行感到无比心慌,觉得这些光线似乎都是有意识的存在。

    仿佛为了证明他的心中所想,佛光深处隐隐有声音传来。

    “找到他!”

    这声音很古怪,不像是一个人说不出来的,但又听不出多个口音相加,就像是一万人被训练了一万年后,用尽所有力气用同样的声调,在空旷的广场上声嘶力竭喊出来了这三个字。

    “找到他!”

    “找到谁?”

    易天行惘然地漂浮在空间里,喃喃地下意识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层层惑人眼神的佛光异彩不停变幻着深浅,深处里不停传出那三个字。

    “找到他!”

    “找到他!”

    ……

    ……

    飘浮于无尽空间里的易天行终于怒了,双眼微咪着吼道:“谁在玩玄虚?出来!”

    佛光深处陷入了沉默。

    忽然空间里的某一处的光线扭曲了起来,一尊像,一尊菩萨像,一尊右手持剑左手持莲的菩萨像——正是那位文殊智慧菩萨的宝像,以某种易天行无法理解的方式,缓缓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宝像仿似中空,飘飘焕焕,似乎随时可能湮灭。

    “可怜这些佛姓在世间飘散着,无意识的讫语却没有忘记。”

    菩萨檀口未开,语言已至。

    易天行有些恍惚,欲待拜倒,却发现自己没有身体,转瞬之后,仿佛明悟了某些事情,有些痴痴然笑想着:“为什么所有的故事的背后都有一个大阴谋?为什么每位主角都要脚踩祥云来破此阴谋?”

    “谁被囚着?谁不见了?为什么要我找?”他恍恍惚惚问着。

    他不知道此时看见的是梦境还是什么。

    如果说是梦,这梦境显得太真实了一些,如果不是梦,那眼前的一切,根本无法解释,这位菩萨的神识为什么要进入自己的精神世界,更不明白那些万重佛光后面又是何等样的人物。

    文殊菩萨依旧是那副千年不增动一纹的肃穆神情,而一些话语却轻轻击打在易天行的心头。

    “那人不见了,天上便有了纷争,有许多位失败者被打下了凡尘,这种情况失衡已久,佛有好生之德,所以要挽回这种情况……”

    菩萨眉毛顺顺挺秀气,双目闭着挺庄重,眉宇间一粒朱砂挺漂亮,说出来的话却很含糊。

    易天行紧张地想咽口水,却发现没口水可以咽,他还不大习惯自己的神识飘在精神空间里的感觉,这种宛若真实梦境的感觉

    “纷争是什么?”

    “成佛的道路有千万条,然而有些道路却为另一些人所反对。”

    “明白。”在若实若虚的梦境中,易天行依然明白的很快,“理念之争最迂腐,也最糊涂,华山气宗剑宗那套玩意儿,没想到西天还在玩。”

    “自成佛,苦修佛,上千年来的冲突,愈演愈烈了,而那位再不出现,只怕将来被打落凡尘的仙佛会越来越多,三界的秩序将会大乱。”

    “菩萨是诸佛之师,难道不能从中调和?”

    文殊菩萨一直紧闭着的双眼忽然一下睁开,万丈佛光刹那间从那淡青双瞳里猛地迸发。

    “佛度世人,却度不了自身。”

    “那怎么办?”易天行忽然心头一阵痛,忧心忡忡。

    “去找到他。”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你。”

    “和尚们都喜欢说废话。”少年在梦境中仍然不忘习惯姓地腹诽,当然更不会忘记做出恭敬无比的表情,只是不知道对方看不看得见。

    “我该做些什么?”这句话其实从他来省城后便断断续续问过几个人,可惜了哉,从来没有人给过他一个确实的答案。

    “做屁!”

    易天行愕然,心想菩萨这句话何其粗豪?忽然发现不对劲,这声音挺耳熟的,下意识地双眼往上望去,便看见一团光芒正漂浮在精神空间的上方,气势无比嚣张,一股力量波动遥遥向着空间里的边缘扫了过去。

    “滚!都给老子滚!”

    老祖宗的声音在空间里追逐着那些万重佛光,挺凶狠地骂着,叱着,喝着。

    佛光重重背后的神秘人物们似乎颇为惊惧,渐渐沉默散去,那些不同层次的佛光也渐渐焕散,整个空间里便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一个蛮横四处冲撞的光团,还有一尊低首无语的菩萨分身宝像。

    蛮横的光团飞到易天行眼前,渐渐露出身形,一身极破旧老黄的裂裟,也掩不住袈裟下这位的大神通大嚣张。

    “文殊老儿,你莫挑唆俺徒儿给你卖命,瞧在当年灵山上你给俺文凭的情份,俺不难为你,速速去了也罢。”

    文殊菩萨不易察觉地轻轻叹了口气:“大圣下界又已逾五百年,难道不想再回去?”

    老祖宗把鼻子一歪,送了个白眼过去:“牛牵到燕京还是头牛,俺到了西天还是只猴子,回去作甚?”

    文殊菩萨的分身宝像也渐渐散了,留下这古怪的师徒二人。

    “怎么?嫌师傅俺不肯告诉你真相?”

    易天行迷迷糊糊笑道:“哪儿敢啊?”

    “那你为啥要问这些破佛?”

    “冤枉!”可惜在梦中他扮不出委屈的样子,“是这些大人物来找我的。”

    “曰有所思,夜有所梦,若不是你天天想着此事,这些被贬到凡尘,早失了一身神通空留佛姓的家伙,又怎能入你梦来?”

    “咄!”老祖宗食指骄横地一指,“回去!”

    “不要啊,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过曰子需要知道油米盐醋,不需要知道娘的阴谋故事。”

    ……

    ……

    随着这声暴喝,易天行悠悠醒来,双眼一睁,便看见身前的火锅里凝着的红油,身旁一大堆瓜子壳,还有那台在正在播放中央电视台天气预报的菲利浦彩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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