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参商-《遗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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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气这个词,是不能用在亲人身上的。

    而我总觉得他哪里不一样了,不仅仅是对我,对外也一样。

    却唯独,唯独对司锦卿的那份爱慕,从来没有变过。他看司锦卿的眼神和看任何人都不一样,他时时刻刻带着的笑,只有在司锦卿面前才是真实的。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对司锦卿那样念念不忘。

    却也开始正视他和司锦卿的未来。

    我觉得我可以接受了,如果司锦卿也爱他,如果司锦卿能为他弃了司家,衍衍跟着他也好。

    我做出了让步。

    没想到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司锦卿有了未婚妻,他用那种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姿态离开了司锦卿。

    时隔多年,我又一次私下冒失的闯进了司锦卿的办公室,我打了他,这一次他仍然没还手。那时的司锦卿已经三十三岁,他这个年龄,放在司家这种大家族,本应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还是司家。

    衍衍不听我的话,我早就骂过他,可他不信我。

    我又气又无奈,而那时的夏参衍已经有了独立生活的能力,不再需要我了。

    但我又想,终归我还是他的哥哥。既然他已经离开了司锦卿,那么我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把他接回来了吧。

    于是我开始故意在各种场合偶遇他,有时候想和他说几句话,可一听到他刻意疏离的话语,看到他扯着嘴角出来的虚假笑容,那话一出口,又变得不堪入耳起来。

    我居然和他说:“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我真是……

    然后他开始躲我。

    我在的地方他会避开我,本来到了年末他应该回一次的聂家他也不去了。

    后来出了汐汐的事,我看到他为了汐汐苦恼自责,那可耻的嫉妒心又上来了,我骂了他。

    然后我突然很恶劣的希望他能向我服软。或者他能主动找我一次,再不然叫我一声“哥哥”,什么都行。所以我让他离汐汐远一点,我让轸汐从他身边离开了。

    我以为轸汐对他那么重要,他一定会回来的,然而并没有。

    就这样,他躲我躲了四五年。

    他第一次开演唱会时我推了公司里的事务悄悄去了。我混在他的粉丝堆里,偷偷成为了爱他的人中的一员。我看他站在舞台上熠熠生辉,看他意气风发笑容明媚,那是我曾经拥有却已然失去的他。

    之后还是我先忍不住认输。我借着母亲的名义把他喊了回来。

    他和聂泽臣的事情我多少听说过一点。

    所以我又想,凭什么他和聂泽臣都能和平相处,和我却总是这样冷淡疏远?明明流着相同血液的我们才是最亲的。

    我是他的哥哥。

    在餐桌上还是会忍不住看他,我看到他他没吃多少饭就草草放下了筷子,我以为他是在聂家不习惯,吃不下,也没有多想。

    之后母亲和他的谈话我也一字不漏的听着,母亲让他元宵节过来的时候我以为他会同意的,可我没想到他会拒绝。

    他是不想见到我吧。

    我又一次控制不住的伤害了他。

    他开着车离开时我也没想过,这竟会是我和他这辈子见的最后一面。

    那之后一整年我都没有见过他,也找不到他,连司锦卿我也找不到了。

    于是我利用自己的人脉,到处去寻他的踪迹。甚至在找不到什么借口的情况下打了他的电话,打了好多好多次,我不死心,一遍遍打,我听着那个电话从“无人接听”到“空号”,却始终没有接通过。

    连父亲都打电话来问过我,问我衍衍今年怎么没有去南阳。母亲也问我衍衍今年怎么没有回来看她。

    我也想问问,问问他在哪儿。

    无奈之下我开始期待第二年年末,我想等着他过来。

    却没想到,在新年第一天,接到了他去世的消息。

    我在聂家人惊愕的注视下,拉着母亲上了车,然后疾驰而去。

    去百花镇原本六七个小时的车程,我五个小时就到了,我知道自己不能在这关头出什么差错。

    路上母亲怎么问我也没有开过口,我不敢,我怕我一开口就暴露了。直到到达百花巷,站在09号的门口,我仍是讷讷站着,大脑空白,一言不发的死死盯着门内看。

    没过多久,大门被人轻轻敲了几下,任湛对我们说:“进来吧。”

    我讷讷跟着他往里走。

    其实我从来时到现在,甚至站在门口时,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

    这会不会是司锦卿和夏参衍的骗局?

    夏参衍怎么可能会死。

    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报复吧,他在报复我们吗?

    求你了,报复也好,骗局也罢,不要离开。

    夏参衍不可能死,谁都可以,夏参衍不能,不行……

    我甚至想,哪怕这真的只是他的一个骗局,我也不和他生气了,我再也不凶他了。只要这个消息是假的,他怎么耍我也无所谓。

    直到我看到司锦卿冰冷麻木的眼神,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个、毫无生气的人。

    他就像睡着了一样,静静躺在那里。

    我不相信。

    那样鲜活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没了。

    可我不敢靠近他。

    那一瞬间我很想拎着司锦卿的衣领,质问他他是不是在骗我,或是大声骂他为什么没有保护好我的衍衍,这是怎么回事?

    可我没有立场了。

    我的衍衍,很久之前就不是我的了。

    然后司锦卿告诉我,说他是三十日下午去世的。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夏参衍身上,说话的时候声音机械冰凉,没有一丝波澜浮动,麻木的播报着。

    他还告诉我,衍衍已经肺纤维化六年,胃癌两年,死于器官衰竭。

    最后他说:

    “再看他一眼吧。”

    “毕竟你们欠他的,终于再也还不清了。”

    沙哑低沉的话音炸响在这片空旷寂静里。

    静,瘆人的静。

    “不可能……我不信……”我喃喃着,踉跄着差点摔在地上。

    衍衍,你怎么能用这样的办法报复哥哥?

    哥哥错了,哥哥真的错了。

    哥哥只是生气,生气你当年为什么不等着哥哥回来。

    为什么宁愿跟着司锦卿走都不来找哥哥。

    为什么会说不认识哥哥。

    为什么小时候那么喜欢哥哥的你,会不记得哥哥的模样了。

    可你不能用这样方式离开哥哥啊。

    “夏商徵,过去看他一眼吧。”司锦卿说。

    我大约还是不肯相信的,我一步一步,僵硬的向他走去。就像小时候,他坐在小院里和妹妹数星星,我犹豫着一步一步靠近他,却最终没敢伸手去摸摸弟弟的头。

    而这一次,我终于伸手触上了他。十几年以来,这是我第一次认真摸摸他。而彼时的他,静静躺在那里,安然的闭着眼,不肯再睁眼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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