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别怕,还有我们-《北纬三十三度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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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哥?”罗消先叫出来,赶紧上去,“新年好啊。”

    “新年好。”唐意风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他,“你姑父给的。”

    罗消喜滋滋地接过:“替我谢谢姑父。”看他一直盯着自己身后的江浮看,罗消非常有眼力见,“那我先进去了,你们也快进来,外面冷。”

    “过来。”唐意风说。

    江浮就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但是不许亲。”

    唐意风笑:“可以抱吗?”

    “美式的。”

    唐意风伸出胳膊把人圈起来:“姿势你定了,时间我说了算。”

    “你抽烟了。”

    “你瘦了。”

    江浮逗他:“我是想你想的。”

    “我也是。”唐意风却是认真的。

    元宵节那天晚上,窗外烟花四起,隔壁对门正在放元宵喜乐会,楼上的小孩在闹,楼下厨房“刺啦”一声有菜下了油锅……

    九几年的房子,真是不隔音。

    相比较而言,毛尖家的客厅倒显得安静了很多。

    沙发、地毯、餐桌都被坐满了,年龄下至十三岁,上到十九岁,再大的要么已经回大学了,要么回工作岗位了。

    发言人是许焰,他清了清嗓子:“事情,就是江浮说的那个事情,情况,也就是眼前的这个情况。毛尖是跟我们一起长大的,大家有多大力出多大力。”

    第一个往茶几上放钱的是温想:“一万五,过年期间直播打赏的。”

    许焰打量了一番温想的穿着,欲言又止,最后在本子上记下名字和数目。

    唐意风跟着放下一个很厚的信封,没说具体金额:“不多,过年的压岁钱。”

    许焰说:“数数。”

    “没必要。”唐意风按住要往外掏钱的江浮,“你的那一份,我给了。”

    “这又不是随份子,”江浮明白他的意思,但这个时候让她袖手旁观,她是做不到的,“是救命的。”

    唐意风想了想又松开了她。

    “上学期跟一个学长在校门口合开了一个奶茶店,都是同学,赚得不多,也是一万五。”接着的是徐长春。

    徐长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我没弟弟能干,过年的压岁钱,都在这儿了,大几千吧。”

    许焰记完他们几个的,就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卡:“三年的奖学金。”也是没说具体数字,但江浮知道起州的奖学金一等奖还是很可观的,三年加起来至少能接近五位数。

    姜茶和罗消的压岁钱被父母收了,但也凑了点加了进去。

    其他人也都跟他们一样,能把压岁钱全部给的都给了,被父母收回去的,多少也都表达了一些心意。

    最后凑凑,差不多有十万块,够不够不知道,但最起码,可以让毛尖开始治疗。

    钱是第二天送去省会的,毛尖已经出现了恶性脑瘤转移的症状,长时间嗜睡,醒了就是呕吐,视力已经完全消失。

    江浮在高二这一年,错过了上学期的开学仪式,同样也错过了下学期的。

    假是唐意风帮她请的,老数已经连评价都懒得给一个了,直接在假条上签了名字。

    老张不放心,打了电话过来问江浮具体的情况。

    江浮也没隐瞒:“我弟这两天做手术,我不在他身边,他会害怕。”

    “江浮,坚强点。”老张那么说,“但也不要忘了自己还是个学生,身上还背着学校的处分,别不当回事,最好给你们班主任亲自打个电话说明下情况。”

    “嗯。”江浮挂了电话。

    毛尖一个人在病房,刚睡醒,因为神经被压迫,肢体动作和语言都有些缺失,但听力还正常。

    “工哥?”

    江浮清了清嗓子:“哪儿不舒服吗?”

    毛尖使劲扯出一个笑:“你,应该,问我,哪儿,舒服,才对。”

    “我知道了,”江浮给他掖了掖被子,“明天下午咱做个小手术,然后休养一段时间,你就能哪儿都舒服了。”

    毛尖伸出手想要拉她:“工哥,我跟你,说,实话吧。我觉得,我这次,可能,真的,好不了了。”

    江浮笑着,使劲吞咽:“不会,现在医学很发达的,你这点小病算什么?”

    毛尖自顾自地说:“但,我还想,活。想用,眼睛看,世界,想,让我的,心脏,一直,跳。”

    “会的啊。”江浮仰着头说,“等手术做完了,我们……”

    “如果,我死了,把我,能用的,器官,捐了,好不好?这样,就当成,我还活着,我还想,继续,看着你,陪着你。工哥,好不,好?”

    江浮已经说不出话了。

    毛尖捏了捏她的手:“工哥,如果,以后,我不在,我们不在,你身边了,你就好好,当个,女生吧。”

    “你给我闭嘴,”江浮用意志提着自己的眼皮,“你要是敢给我出个什么岔子,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绝对。”

    “我……”

    “我说了,让你闭嘴,听不懂?你给我坚强点,我不管你自己用什么办法,都必须给我好起来,听到没?”

    “听,到了。”毛尖流着泪回。

    术前,医生明确告知毛尖父母:“这孩子的肿瘤长在脑干动脉上,严重压迫着神经,手术不能不做,但做的话风险很大。就算是成功了也可能继发性出血,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存活。”

    “那如果不做呢?”毛尖妈问。

    “不做,就等死。”医生很直接地给出答案。

    毛尖妈掩面哭了起来。

    毛尖爸这个时候倒硬气起来:“我们做,不做就一点希望都没有,做了至少还有希望。”

    毛尖在上手术台前,抓着他妈的手,把自己想要捐器官的话又说了一遍。

    “傻孩子,你怎么能这么诅咒自己呢。”

    江浮听不下去了,转身出了门,独自一个人坐在走廊上,冬日午后冰冷的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洒在医院同样冰冷的地面上。

    她就那样盯着它们,从三米长盯到了几厘米,最后彻底消失,天暗了下来。

    手术室的灯亮了。

    医生出来:“手术成功了。”

    江浮双手插在口袋里,没回头,望着走廊尽头即将来临的夜,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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