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漠蓝胡子-《西域第一都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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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步之外,那些马贼齐刷刷停住,不再前进一步,显然他们已经知道这里有个神箭手,膂力惊人,两百步以内箭不虚发。
万年挥挥手,徐虎押着一脸血污的马贼头目走出队伍,将刀架在那人脖子上。
万年催马出列,大声喝道:“来人可是蓝胡子?”
一匹黑马从对面缓缓而出,马上之人身形魁伟,面相凶恶,靛蓝胡须,形如鬼魅。腰悬弯刀,臂挂银盾,手指上镶满十几颗宝石。
马贼头目仿佛看到救星一般,大叫道:“大当家的救我……”
蓝须人看看万年,眸子阴寒:“你是乌孙人?听说二王子万年东去长安,敢情就是阁下?”
“咦,没想到本王子这么出名,连蓝胡子都知道。”
“有人出钱买殿下项上人头,我接了生意,自然不能让人失望。”
“又有人要杀我,这次出多少钱?”
蓝胡子伸出一个指头。
万年眼角一跳:“万金?”
蓝胡子摇头。
“千金?”
蓝胡子再摇头。
万年大失所望:“不会是一百金吧?”
蓝胡子淡淡道:“殿下想多了,只有一个铜钱。”
万年勃然大怒:“谁他娘的狗眼看人低,老子的命就值一个铜钱?上次红叶楼还收了一千金呢,行情咋崩这么快?蓝胡子,我出一万金,你给本王子杀了他。”
“好,我答应你。殿下付了定金,那人的命就是你的。不过之前殿下还是要洗干净脖子,国有国法,行有行规,我收了人家的钱,就不能坏规矩。再说了,你们既知我蓝胡子大名,还敢杀我的人,不算清这笔账,我蓝胡子以后何以立足?”
“蓝胡子,你不仗义,这是要里外通吃啊!”万年翻翻白眼,忽又嘻笑道,“事前不知那些人是蓝胡子手下,不过既然杀了也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一死而已。”将剑指向那个马贼头目,“他叫扶虓是吧?听说他是蓝胡子最得力的手下,阁下想不想看他脑袋搬家?”
蓝胡子冷笑:“你想跟我谈条件?”
“聪明!”万年挑起大拇指,“放我们离开,我自然会放了他。”
“杀了我十几个人,你们就这么离开?”蓝胡子嘲弄道,“其实还有一个消息,你虽然不值钱,但你们这里有个人,他的命值一万金。”
“谁值多少钱我不管,你敢动手我就让这家伙陪葬!”
“你真看得起自己!”蓝胡子桀桀狂笑,“敢在我蓝胡子面前杀人,我保证你们都不得好死。男的背毛挂甲,女的赏给崽子们,玩过了再五马分尸!”
背毛和挂甲都是马贼杀人的手段。背毛是将细绳勒在人脖子上,用棍子慢慢绞绳,直到将脖颈齐刷刷勒断;挂甲更残忍,把人全身脱光,绑在外面,不停往身上浇水。大漠夜晚气温降到零下几十度,一会儿工夫,那人身上就披挂一层厚厚的冰甲。
万年脸孔一白,后颈直冒冷气。马贼的手段他是听说过的,抽筋剥皮无所不用其极。不过到了这一步,怕也没用。他将马一带,怒道:“话不投机,咱们也不用谈了。蓝胡子,你的人我先宰了,等会儿送你一份大礼!”
徐虎闻言,拖着扶虓往回走。
扶虓疾呼道:“大当家的救我……”
蓝胡子刚要动手,十几个背剑亲卫手执破甲弩抢上前,护住万年。
蓝胡子眼神阴冷,退回队伍中,准备下令进攻。
正在这时,万年这边的队列突然大乱,有人大叫道:“马贼跑了,快拦住他……”
队伍散开,一匹马从后面撞出来,马上人正是扶虓。头戴狐皮帽,身穿翻领长袍,满脸血污,仓皇逃窜。
万年大叫:“杀了他!”
几个亲卫策马追杀,手执破甲弩,朝扶虓疾射。
嗖嗖嗖……弩矢破空,如雨而落,神鬼皆惊。
扶虓忽然从马背上消失,一足勾马背,藏身马腹,弩箭纷纷落空。那马四蹄生风,闪电般冲向对面的马贼。
暮色中尘烟滚滚,蓝胡子大叫:“是扶虓……快救人。”
十几个马贼一齐冲出去,放过扶虓,拦住追杀的持弩亲卫。
扶虓那匹马长驱直入,宛似奔雷紫电,直奔蓝胡子。
蓝胡子没来由心生警兆,脸色一变大叫道:“不好……”来不及拔刀,仓促将左臂横在头前,企图以臂盾挡过必杀一击。
一抹刀芒垂天而落,如彗星袭月白虹贯日直直斩下来,将他连盾带人砍成两段。
“他不是扶虓!”左右马贼见状,立刻红了眼,拔刀杀过来。
一柄环首刀如蛟龙出海,六合岳崩,九洲海沸。凡是靠近的马贼无一合之敌,肢残骨飞,纷纷倒撞马下。
郑吉甩掉狐皮帽,用刀尖挑起蓝胡子的脑袋,大喝道:“蓝胡子人头在此,谁来受死?”
声如炸雷,响彻大漠。
所有人都呆住,望向暮色中那柄高高扬起的吞雪刀。刀尖上那颗人头靛蓝胡须,形如鬼魅。
万年见状,喜从天降,大叫道:“蓝胡子死了!给我杀!”
二十余亲卫策马冲出去,破甲弩机簧雷动,矢如飞蝗。
马贼人仰马翻,鬼哭狼嚎。
虎蛮纵马疾驰,箭不虚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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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贼原本是乌合之众,蓝胡子一死,马贼群龙无首,乱作一团。加上万年等人气势如虹,破甲弩噬骨穿心,一百多人马顷刻土崩瓦解抱头鼠窜。
众人无不狂喜,原本以为此次死定了,没想到峰回路转,赢了马贼,还斩了大名鼎鼎的蓝胡子。
苏子望着那个挑着蓝胡子人头的身影,美目流眄,心如鹿撞。
大漠鹰飞,一骑绝尘。长刀所向,舍我其谁?
这是一个铁血如火的画面,相信世上任何一个女孩子看到,心都会融化。
冯无疾感慨道:“原来这就是郑军侯的法子,一人陷阵,取贼酋之首,这份勇气和魄力当真罕见。除了他,我真想不出还有谁敢这么做——蓝胡子死得并不冤枉!”
苏子心有余悸:“这样做很危险,深入敌阵行刺蓝胡子,万一被对方识破,他可能就……”
冯无疾点头:“郑军侯能想出这个法子,不唯勇气绝伦,智谋亦是出众。这种天时,这种手段,把握得极好,由不得蓝胡子不上当。”
众人打扫战场,掩埋马贼尸体,又将扶虓押过来。
扶虓完全想不到郑吉会假扮他杀死蓝胡子,这会儿面如土色,脑袋耷拉下来像霜打的茄子。
徐虎叫道:“郑军侯,这个家伙还留着何用?宰了他吧!”
郑吉打量扶虓几眼,说道:“将蓝胡子的人头给他,让他走吧。”
“让他走?”大家都以为耳朵出了毛病,惊讶地望向郑吉。
郑吉笑道:“咱们杀了蓝胡子也有扶虓的功劳,再杀他就是恩将仇报,放他走吧!”
郑吉开了口,大家虽然不解,也没人反对。
望着扶虓上马离去的身影,万年笑道:“这是借刀杀人吧?”
“你怎会这么想?”
“你以假乱真刺杀了蓝胡子,马贼们可都看着呢。要说扶虓和这事没有一点儿关系,那帮家伙肯定打死都不信。扶虓这么一走就是丧家之犬,马贼们必定杀之而后快。再说北道马贼势力交错,彼此明争暗斗,不知有多少人惦记蓝胡子这份家产呢。蓝胡子一死,谁想吃下他这份好处,还不得先杀了扶虓闹个堂而皇之的名分?”
“你猜扶虓会怎么做?”
“还能怎样?除了当缩头乌龟,少不得像野狗一样被人追杀。”
郑吉眯起眼睛:“其实扶虓是个难得的人才,外貌粗豪,内心缜密,对北道一带的地舆邦国和马贼动向了如指掌,他若死了,真是可惜。”说到这里,他忽然笑起来,星眸明亮,“我猜扶虓还会回来,你信吗?”
“怎么可能?”不只万年,其他人也匪夷所思。
郑吉笑而不语。
万年觉得郑吉故弄玄虚,那个马贼巴不得逃命,除非脑子坏掉了才跑回来送死。他想了想笑眯眯道:“郑军侯,咱们要不要打个赌?”
“怎么赌?”
万年从腰间解下一柄短剑,尺许长短,乌木剑柄,绿鲨皮鞘。锋出半寸,青芒如电,显然是一柄稀世名刃。
“此剑名为沉鸦,乃乌孙七大名器之一,破札如纸,锋不可御。扶虓被你言中,沉鸦归你;否则,算我赢。我也不要你那把重渊刀,你离了边军,在长安城陪我三年,如何?”
“你确定?”
万年大笑:“本王子闯荡江湖,不能说一言九鼎,一口唾沫一颗钉还是做得到的。只怕郑军侯你这次失算,要老老实实在长安陪我三年……”话没说完,笑声戛然而止,两个眼珠子瞪得溜圆,仿佛见了鬼一般。
星光之下,一人一骑踽踽而来,正是刚离去不久的马贼扶虓。
万年气道:“该死的家伙,放了你走,为何又回来送死?”
扶虓下马说道:“你们杀了大当家的,我回去也是个死……背毛挂甲看山活埋,哪一样都能让我后悔生到这个世上来。想来想去,还不如你们一刀杀了我呢。”
万年直跳脚:“那你跑啊,有多远跑多远,回来干吗?”
“我倒是想跑,九百里沙海都是蓝胡子的地盘,往哪儿跑?不等我跑出去就会被人抓住,五马分尸都是轻的。既然这样,还是省事一些,你们要么一刀捅了我,要么让我跟着你们,好歹保住一条命。”
众人都笑起来,这个马贼有意思,反倒讹上他们了。
万年像吃了个死耗子,一脸晦气,乖乖把沉鸦剑交给郑吉。
不是他输不起,只是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输了,实在憋屈不是?
扶虓那个王八蛋真是可恶,都放你走了,天大地大死到哪里不行?非得回到这里来,让自己拐骗郑吉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妈的,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众人见万年郁闷得要疯,都忍不住偷偷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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