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赤谷风云起-《西域第一都护》


    第(2/3)页

    “咦,这丫头话中有话啊……难道有人杀过野羊湖的水怪?”铁勒没有觉察嬛罗离去,喃喃自语,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4

    第二天,乌就屠来访,铁勒将嬛罗的话如实相告。

    嬛罗不同意,铁勒也不敢勉强。那个宝贝公主一旦犯起犟来,连大宛王蝉封都束手无策,他这个做叔父的又能怎么办?

    乌就屠没有说话,他举止恭谨,不代表没有脾气。他此刻就像一座沉默的火山,外表平静,内心却如岩浆咆哮。

    他的母亲是匈奴女子,父王却宠信汉家公主,他在诸王子中的地位极为尴尬。为了能够出人头地,他一直都很努力。从小习文修武,长大后为乌孙出生入死冲锋陷阵,名声和威望都是靠自己一点一点搏来的。试问诸国王子,不管是人品还是学识,有几个比得上他乌就屠?

    本是一桩十拿九稳的婚事,反被大宛公主狠狠抽了一鞋底,乌就屠没有当场吐血也算忍功到家。直到离开前,一直沉默不语的乌就屠才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公主之心,她不知,我知!”

    隔日,赤谷城里流言四起,说大宛公主之所以一再拒婚,与那个汉人郑吉有关。

    铁勒听到传闻,大骂乌就屠卑鄙,扬言要杀了他。

    在铁勒看来,此事肯定是乌就屠所为。那小子求亲不成,就往嬛罗头上扣屎盆子,这种行为实在卑劣透顶,真以为大宛国好欺负吗?

    没等铁勒找上乌就屠,乌就屠先找上了郑吉。

    大宛公主拒婚,乌就屠大为烦恼,又听到外面流言,心里更加不痛快,晚上多饮了几杯酒。睡到半夜时分,有蒙面人闯进穹庐行刺。幸亏他警觉性高,身手又好,虽然挨了一刀,但好歹逃得一命。

    见乌就屠的侍卫围上来,刺客破开穹庐离去,无影无踪。

    据侍卫们讲,那个刺客用的是汉人刀法,身材与保护大宛公主的郑吉很像。那个汉人勇武绝伦杀人如剪草,又与大宛公主有染,听到流言对乌就屠王子怀恨在心,干出行刺的勾当毫不意外。

    乌就屠不说话,裹好伤,天一亮带人直闯驿馆,找郑吉算账。

    在驿馆外面,乌就屠被黑甲军拦下。

    乌就屠二话不说,驱散黑甲军,闯进驿馆,数十具弓弩对准郑吉所住的穹庐。驿丞吓得屁滚尿流,上来向乌就屠说情。

    乌就屠一扬手,几个如狼似虎的侍卫冲过来,将驿丞拖下去用鞭子抽得鬼哭狼嚎。

    郑吉从穹庐里走出来,后面跟着虎蛮。

    虎蛮抿紧嘴唇,双目如鹰,手执一张大弓立在穹庐前。百步之内,他有把握在自己被射成刺猬之前将那个乌孙王子一箭穿心。

    郑吉似乎没看到几十具大威力弓弩,泰然处之,缓步前行。

    离乌就屠的坐骑尚有三十步,侍卫喝令郑吉止步。

    郑吉眯起狭长的眸子望着乌就屠,没有说话。

    乌就屠攥紧刀柄,冷冷道:“你就是郑吉?”

    “殿下找到这里,岂不知我之名?”

    “果然有些胆色!知不知道我为何找你?”

    “殿下若肯赐告,在下不胜荣幸。”

    “本王子要杀你,你有意见吗?”

    “为了杀我,兴师动众,殿下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阁下有手搏熊虎之能,我又怎敢小觑?好了,本王子一向恩怨分明睚眦必报,谁砍我一刀,我就砍他一百刀,你可以去死了!”乌就屠说完,将手一扬就要下令射杀郑吉。

    郑吉五指一紧,凤眸暴射寒芒,吞雪刀铮鸣如龙吟。

    三十步之隔,数十具弓弩环伺,他死,那个乌孙王子也活不成。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大呼:“住手!”

    两匹马奔来,马上之人正是元贵靡和大乐,脸色煞白汗如雨下。

    乌就屠回头看了一眼,眉头紧皱,缓缓放下手。郑吉也悄悄松开五指。

    元贵靡和大乐来到双方之间,大乐有意无意挡住郑吉。

    元贵靡策马驰向乌就屠,脸色很难看:“乌就屠,你想干什么?”

    乌就屠比元贵靡小了两个月,但他从来没将这个哥哥放在眼里:“我想干什么,你没看清楚吗?

    元贵靡大怒:“郑吉是乌孙的客人,父王对他很赏识,专门派了黑甲军负责他的安全,你这么明目张胆杀人,置父王于何地?”

    “你不用拿父王吓唬我,有人要杀我,我就杀他。”

    “郑吉要杀你,怎么可能?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本王子昨晚遭人行刺,刺客就是郑吉!”

    元贵靡看一眼乌就屠肩头的伤,问道:“你确定是郑吉所为?”

    “这是本王子的事儿,与你何干?”

    “那我真要恭喜你,挨了一刀,好歹还有命在。”

    “你什么意思?我没被人杀掉你很失望?”

    “若是郑吉出手,你绝对活不到现在!”

    “这算是威胁吗?好,我记下了,杀了郑吉再找你算账!”

    “不是威胁,而是救你的命!我不来,郑吉是死是活我不知道,但你一定会死。”

    乌就屠攥紧刀柄,眸子里冷芒暴射,他不想和元贵靡废话,先杀了那个汉人再说。错过今天这个机会,他会后悔的。

    元贵靡冷笑道:“你要杀人,我不会拦着你。你心里怎么想我很清楚,郑吉行没行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杀他。有人行刺,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你趁机杀了郑吉,哪怕事后父王怪罪也奈何不了你。郑吉与你素无恩怨,贸然去行刺,你真相信外面的传言?你很聪明,懂得借势杀人,万一事后真相败露,你也可以推个干干净净。不过很可惜,你找错了人。我见过郑吉出刀,他死,你也活不成!”

    乌就屠眯起眼睛,手心里渗出汗水,他看不惯元贵靡,不代表他不相信元贵靡的话——那个汉人绝对可以伤到他。看来今天是个鱼死网破的结局,他杀了郑吉,自己也会死,这可不是当初想要的结果。

    乌就屠大为头疼!

    5

    其实一开始乌就屠就不相信郑吉是刺客,先不论外面传言是真是假,郑吉会为了一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行刺乌孙王子?若是这样,乌就屠反而不会把郑吉放在心上。

    乌就屠以睿智著称,心思缜密,立刻猜出有人做局,企图令他身败名裂。他却不说破,执意要杀掉郑吉,这才是乌就屠的可怕之处。

    如今被元贵靡一语道破心事,他颇为顾虑。再加上郑吉的冷静出乎他的意料,不免踌躇起来。

    元贵靡看出的踟蹰,说道:“幸好事情还没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且退下,郑吉这里有我安抚。”

    乌就屠眉毛一扬:“你当我是什么人?做事还需要别人插手?”

    “不然呢?”

    乌就屠没理元贵靡,看向郑吉:“你可以不死,但有个条件!”

    郑吉嘴角一扯,“在下洗耳恭听!”

    “交出鱼荻,立刻滚出乌孙!”

    “我会离开乌孙,但不是按殿下说的方式。至于鱼荻,乃长者遗物,在下受赠于人,并非巧取豪夺,殿下何故索取?”

    “鱼荻是本王子恩师之物,这个理由够吗?”

    “哦?殿下原来是叶大师爱徒,真是失敬之至。不过鱼荻乃苏子姑娘所赠,即便索回,也该苏子姑娘出面,殿下此举不觉得过分吗?”

    “这么说你是不愿交出来了?”

    郑吉笑起来:“仙子赠我鱼荻箫,何以报之英琼瑶?既无以为报,复又失箫,那么在殿下眼里,在下又是什么人呢?”

    “等等!”元贵靡在旁边听得糊涂,问道:“鱼荻是什么东西?何以会在郑吉手中?”

    乌就屠冷哼一声,懒得解释。

    元贵靡和大乐看向郑吉。

    郑吉反问道:“二位殿下可否知道叶无羡其人?”

    大乐叫道:“这个岂能不知?叶大师创立黄鹄楼,一曲神音万人空巷,当年在赤谷城称得上家喻户晓呢。”

    “那么殿下想必也都认识苏子吧?”

    元贵靡和大乐一齐点头,苏子是叶无羡的关门弟子,有“仙子”之誉,名动西域,谁不认识?

    “鱼荻乃叶大师当年所用之箫,由苏子姑娘赠予在下,至于详细情形,殿下见到小公主一问便知。”

    元贵靡看向乌就屠:“鱼荻是苏子赠给郑吉的,你这个做师兄的逼着人家要回去,不太讲究吧?你最好向苏子问个明白,千万别闹了笑话。”

    乌就屠冷冷道:“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不劳挂心。郑吉,你最好将鱼荻交出来,否则休想离开赤谷城半步!”

    元贵靡眉头紧皱,乌就屠想要鱼荻是真,借题发挥要杀郑吉也是真的,看来事情有些棘手啊。他压着火气说道:“乌就屠,你先把人撤下去。其中曲折我会向父王禀告,由他老人家定夺。郑吉是我请来的客人,你执意要把事情闹大,我绝不会置之不理!”

    乌就屠冷笑道:“你觉得好玩,不妨下水试试,人多才有趣。至于有人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早点儿交出来也就罢了,不然当心福薄命浅死无葬身之地!”

    大乐很是不满:“一支竹篴而已,你苦苦相逼,不怕失了大乌孙的脸面?你若有本事,为何苏子不给你,反送了郑吉?”

    乌就屠脸色一寒:“你是说我不如这个汉人?”

    大乐讥讽道:“有本事赢了郑吉,我无话可说。带这么多人和人家单挑,连破甲弩都用上了,我都替你脸红。”

    乌就屠冷冷看他一眼:“你不用激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本王子人多势众,又得地利之便,根本用不着以身犯险和一条野狗互咬。再说了,本王子杀人向来只看结果,要面子有个卵用?”

    大乐反呛道:“你可以不要脸,难道泱泱大乌孙也不要颜面吗?”

    乌就屠不怒反笑:“骂得好!冲你这句话,我可以网开一面。只要那个汉人赢了我的手下,鱼荻他拿走,今日之事一笔勾销。”

    “郑吉输了呢?”

    “输了?对不起,鱼荻奉还,还得把他的脑袋留下来!”

    “这个条件好像不怎么公平。”

    “我为刀俎,他为鱼肉,你觉得怎样才算公平?”

    “呃……”大乐噎得直翻白眼,气道,“我懒得跟你斤斤计较!说吧,比什么?乌孙勇士喜欢摧锋陷阵刀破重甲,无论弓马、拳脚还是刀剑之术,只要你提出来,我都能替郑吉一并应下。”

    “本王子好歹读过几本圣贤书,也懂得心有善德乃大的道理,还是不要搞那么血腥吧。听说汉人军中盛行角抵,恰好我手下也有精通此术的勇士,就让他和郑吉斗一斗,生死自负!”

    见乌就屠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大乐都想一拳砸烂他的狗脸。你个王八蛋杀人盈野毁家无数,还好意思玷污“善德”两个字!

    大乐凑近郑吉小声嘀咕:“郑吉,我帮你讲好了,打不打随你!我得提醒你,不怕千万就怕万一,乌就屠狡诈阴险,多半儿早就算计好了,你真觉得不行,还是别打了,把鱼荻还给他,先保住命再说。”

    郑吉差点儿气乐了,你都替我讲好了,还问我干吗?将吞雪刀抛给虎蛮,懒洋洋道:“几位殿下都在这里,有人杀我,有人救我,我好像没什么选择吧?”

    元贵靡多少知道郑吉的底细,微笑不语。

    乌就屠伸手一招,叫道:“兀赤,杀了那个汉人!”

    一个魁梧汉子应声越众而出,身高近丈,虎背熊腰。随手摘下头盔和铠甲,露出虬龙般的肌肤,每一步都像铁锤砸落,地面簌簌颤抖。

    大乐霎时瞪大眼睛,宛如见鬼一般。

    元贵靡也张大嘴巴,差点儿咬掉自己的舌头。

    郑吉身高八尺,在汉军中少有人及。而兀赤往那里一站,比郑吉高了一头还多,活脱脱就是一头成了精的大马熊,不说打,光是这身板就让人生不出半点儿反抗的念头。

    郑吉微微眯起凤眸,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