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那为什么,云泽的灵气,会有尽头呢? 这世上的一切都有开始,都有结束,那灵气起源于哪里,又归于何处呢? 为什么云泽的灵气会枯竭?在上古时代里,灵气也会这样消失的吗? 一个个问题萦绕在傅长陵心头,而不知不觉间,乾坤城的风变得凛冽起来。 苏问机和傅玉殊正下着棋,他缓慢抬起头来,喃喃出声:“快了。” 傅玉殊不说话,他抬着头,遥望悟道塔,眼露悲悯。 傅长陵身处自己的识海之中,他身边的画面疯狂转动,他从生命的每一瞬间,去寻找他的答案。 灵气是从何而来? 这是最根本的问题。 千百年来,所有人都当灵气自然而然的存在着,从没有人问它的来历,可万物都有开始,有开始,才有终结,那灵气这东西,到底来自何方? 他在哪里见过灵气的开始? 傅长陵环顾着所有记忆的片段,思索着他所有见过的,灵气诞生的可能性,记忆快速回转的同时,他的神识飞快探索着这片土地,也就是在某一刻,他骤然想起——灵脉! 万骨崖那里,曾当着他的面,升腾起一条灵脉过! 那条灵脉怎么来的? 当年以人炼脉,如果是因为炼化之人的原因,那灵脉早该出现了,它为什么偏偏在万骨崖被超度之后才出现? 是因为万骨崖的亡魂得以往生,灵脉才出现的吗? 有新生的灵脉,也就证明灵脉本是可以再生的,为什么这三千年会灵气枯竭?到底是灵脉生成的速度太慢,还是修士需要的灵气太多? 傅长陵一路溯流而上,开始搜寻所有的可能,他站在回忆里,去一次一次评估每一个细节里灵气的增减。 花开时有微弱的灵气诞生。 一个孩子被侠客救下时有微弱的灵气诞生。 一只兔子被人放走时有微弱的灵气诞生。 秦衍身边,总是有灵气环绕; 鸿蒙天宫的灵脉,时强时弱。 当年乐国灭国时,整个云泽的灵脉几乎都停了下来,再无新的灵脉产生。 而蔺尘开辟万骨崖时,天地灵气悄无声息又开始重新生成。 是什么…… 傅长陵觉得答案触手可及,他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感知灵气的存在,甚至能以肉眼就精确看到他们的来去,他们的过去,他们即将千万的方向,他们从哪一条灵脉而来,而这条灵脉隐约有无数丝线,链接向一个人,一朵花,一棵树…… 他举目四望,一瞬之间,他猛地明白了什么! 狂风大作,卷枯叶砸门而人,傅长陵在悟道塔中缓慢睁开眼睛,好久后,他站起身来,缓慢往外走去。 身形慢慢变得透明,太极阵法走到一半,他便彻底消失在了悟道塔中。 等他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到了一座城池之中。 这城池很大,看上去过往应该曾经繁华过,然而如今却是满街流民,大家席地而躺,靠在墙边。 傅长陵悄无声息从这些流民中间走过,细细打量过这些人的面容。 一个母亲在暗中悄悄喂着一个婴孩,好几个月的食物短缺令她营养不良,连奶水都没有多少,孩子因过于饥饿,早已奄奄一息,连哭都哭不出来。 傅长陵走到那母亲边上,女人感觉到傅长陵的存在,她停住动作,僵硬抬起头来,看见傅长陵之时,她不由得愣了愣。 傅长陵看着她怀里的孩子,这是个天资极好的孩子,但若是再没有食物,他就会饿死在这里。 云泽每一年,都会诞生无数的生命,又悄然离去。 这些都是天道给予世人的机会。 傅长陵静静注视着那个孩子,许久之后,他伸出手去,朝着那妇人道:“把孩子给我吧。” 妇人呆呆看着傅长陵,傅长陵轻声道:“你养不活他,我带走吧。” “仙……仙君!” 妇人听到这话,顿时激动起来,她慌忙将孩子递给傅长陵,疯狂叩首道:“谢过仙君!谢过仙君!” 傅长陵没有说话,他抱过孩子,这是他第一次抱孩子,便有了几分笨拙,他不知道孩子该吃点什么,便掏了一瓶仙露,给他喂了下去。 孩子本是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一口仙露饮下之后,没过多久,这婴孩慢慢睁眼,他看着傅长陵,好久后,竟就“咯咯”笑了。 他不知世间疾苦,不知这世上艰难,傅长陵看着这个孩子,也忍不住笑了。他抱着孩子离开,而每个人面前,都多了一碗米粥。 一条街的人都被惊醒,所有人看见米粥,赶紧扑了过去,疯狂吃起来。 傅长陵抱着孩子,从这些人身边缓慢走过。 他感受到有微弱的、无形的灵气从他身上蔓延而出,飘荡回在这世间。 猜测得到肯定,傅长陵苦笑往前,孩子在他怀里盯着他,傅长陵低下头去,瞧了孩子片刻,轻轻一笑,便让这孩子睡了过去。 他抱着孩子,像幽魂一样进了城主府,寻着秦衍的气息,悄无声息飘入他的房中。 他没有惊动秦衍的结界,而熟悉的气息也令秦衍无法警觉,傅长陵轻轻放下孩子,让孩子睡在小榻上,给孩子盖了小被,然后便坐到了秦衍床边。 他静静看着秦衍,他端详着秦衍的眉目,看着秦衍的睡颜,就这么一坐,就是许久。 秦衍半夜似有人在看他,他缓慢睁开眼睛,便看见一个人的身形,秦衍下意识起身抽剑! 然而对方动作更快,抬手就按住他的手,在秦衍起身刹那,他便俯身吻了下去。 秦衍睁大了眼睛,随后就感觉这人温柔抱紧他,低哑道:“师兄,是我。” 秦衍动作僵了片刻,而后他便反应过来:“突破了?” 傅长陵抱着他,他靠在他身前,没有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拥抱着,秦衍明显感觉傅长陵的气息与以往不同,他距离突破似乎仅一步之遥,就在门槛处了。 他仍由傅长陵抱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了细雨淅淅沥沥的声音,两人静卧在房间里,好久后,傅长陵缓慢出声:“我路上来时,看见好多流民。” “业狱肆意伐害百姓,加上灵气枯竭得厉害,”秦衍声音平稳,“许多地方已经活不下人了。” “师兄,”傅长陵靠着秦衍,他低喃出声,“我们对吗?” 秦衍沉默不言,他听着外面的雨声,好久后,缓慢道:“说好不问对错,你为何又问了?” “就是想知道,”傅长陵抬眼看向秦衍,轻轻笑了笑,“在师兄心里,是如何觉得?” “我不知道。”秦衍径直出声,他转头看着外面的夜雨,低喃,“业狱被辜负了三千年,他们的债该有人偿还。但云泽的百姓也是无辜,如今我唯一能做的,不过只是将我目前能看到的善恶区分。业狱枉顾百姓,那我们就送他们回去。” “然后等死吗?” 傅长陵盯着秦衍,他没有错过秦衍面容上任何表情,秦衍看着窗外,好久后,他低哑道:“总有一方,是留不下来的。” 秦衍答得很平静,他好像已经选择好了,没有任何苦痛,也没有任何犹豫。 明明是两难的事情,在他这里,却仿佛已经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傅长陵注视着他,许久后,他轻轻笑了,温和道:“师兄,等我们赶走业狱后,你想过未来吗?” 秦衍的动作僵了僵,傅长陵低下头去,他轻轻吻在秦衍额头:“我想过的。” “我想带你去南方,就定居在那里。” 傅长陵一面说着,一面将吻滑落下去。 他的动作温柔又缠绵,却坚定得容不得他有半分拒绝。 “想带你看那里的好山水,想陪你过余生。我们可以在院子里种花草树木,到时候你当个老师,我去给人说书。要说书养活不了你,我就跟着我爹学做生意去。” 傅长陵说着,将十指与他交扣在一起。 窗外是雨打枝叶之声,一朵花儿悄无声息绽放,在雨中盛开,摇摇欲坠,翩然生姿。 房间内香烟袅袅,床帐中的人声音温柔如水,始终保持着一种平缓又安稳的节奏,描绘着美好的愿景。 “我会做饭,会酿酒,会做许多事儿。春天去摘桃花,就可以酿成酒。夏天我带你去摘莲子,泛舟湖上,荷叶带回来,可以做成荷叶鸡。到了初秋,桂花开了,摘了桂花,蒸出糕点来,我知道你喜欢。等到了冬天,梅花就开了。” 傅长陵抬头吻坐在身上的人,秦衍眼里带了水汽,傅长陵轻轻一笑,他将吻印在他的眼角:“你真好看,我都想不起梅花该做什么了。” 秦衍没说话,他抱着傅长陵。 他只觉得,傅长陵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描绘一幅画卷,一副关于未来的,最美好的世界。 他把所有交给他,像是在一艘在翻天巨浪中的小船,由傅长陵引领着去往前方。 等最后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抱紧了对方。 傅长陵死死抱着他,他低低喘息着:“师兄。” 他叫着他:“我们未来,会过得很好。” 秦衍没有说话,他闭着眼,傅长陵不知道是他失了神,还是不愿回答。 等事后,傅长陵替秦衍清理干净,秦衍似乎是累了,他躺在床上,有些疲惫睡着。 傅长陵抬手替他拂开遮住他面容的发丝,他看着秦衍,好久后,他温和出声:“我捡了一个孩子回来,就叫他衡道吧。” 秦衍听着他的话,有些茫然睁开眼睛,他似乎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傅长陵轻轻一笑:“我不在的时候,麻烦你多照顾他,他还很小,若无人照顾,怕是活不下来。” “嗯。” 秦衍听得这话,闭上眼睛,只道:“马上就要开战,你突破在即,先回去吧。” 傅长陵注视着秦衍的面容,他内心被温柔填满,他凝望他好久,终于还是开口:“阿衍,其实,你放不下业狱的吧?” 秦衍僵住身体,他慢慢睁开眼睛,傅长陵笑起来:“上一世你成了岁晏魔君,哪怕是为了云泽,却还是愧疚终生,如今你本为业狱之人,为了云泽向业狱持刀相向,将受了数千年折磨的人赶回地狱,师兄,你又于心何忍?” 秦衍不敢说话,他几乎以为傅长陵是发现了他的打算。 他僵着身子不敢回话,傅长陵轻笑出声来,他抬手覆在秦衍面容上,温柔道:“别担心,有办法的。” “长陵,”秦衍转过头去,眼里带了几分期望,“有办法?” “有办法呀。” 傅长陵高兴起来,将脸凑过去:“师兄亲我一口,什么事儿都有办法。” 秦衍听傅长陵的话,低笑了一声,他招了招手,傅长陵低下头去。 秦衍撑起自己,在傅长陵面上轻轻的亲了一下。 “无需你做什么。”秦衍声音平和,又躺了回去,“回去吧。” 傅长陵愣了愣,他抬眼看向秦衍。 其实他知道,秦衍如今才刚刚恢复情根,他纵使有着所有的记忆,有了情绪,对他的感情,也远不如自己。 如果他有足够的时间,他可以等到秦衍。只是他没有了。 他这一生里,秦衍这轻轻的一个吻,或许便是这段感情里,他所能触碰的,最高的幸福。 傅长陵看着秦衍,秦衍见他不走,不由得疑惑道:“怎么还不走?” “这就走了。” 傅长陵站起身来,他叹了口气:“没见过赶人赶得这么急的。” “你若突破了,我便不赶你了。” “好吧,终究是嫌我没本事。”傅长陵转过身去,秦衍被他逗笑,傅长陵提步出门,走到门前,他突然顿住。 “师兄,”他站在门口,看着远处晨光破开薄暮而来,“我好喜欢你。” 秦衍听到这话,他背对着他。 他不知道傅长陵是真的触碰到天道,还是在安慰他,可不管如何,或许这一次分开,就是最后一面。 于是他看着墙面,好久好久,才低哑出声:“我也是。” “我独独,只喜欢过你。” 听到这声告白,傅长陵没有回头,他只是扬起笑容,然后步入晨光之中,在踏出门口时,身形便消失在了门口。 第(3/3)页